“每一根睫毛生长方向的不同,每一颗指甲形状不同,左右脸不对称……
“每个人脸上的皱纹都不同,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是这个人独特的故事的记录,它们就像古人印刻在石壁上的象形文字,很难懂,但细细去读,那是属于这个人喜怒哀乐的历史。”
“……”记者有些痴痴的低头望着自己速记下来的句子,“这是华婕说的?”
“嗯,是她跟我做比喻的时候讲的,所以我细细的画人物脸上每一条纹理,每一根肉眼可见的线条。”陆云飞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似乎觉得很有趣:
“就像《上海女人》这幅画中,女人有几根头发发梢部位是微微泛白的,因为模特早上喝的牛奶,低头时发丝落在杯子里,没有注意到,就这样来到我面前,被我捕捉到,记录在画里。
“这也是超写实油画的魅力,你能在这幅画里,看到太多太多的细节了,每一处都有意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说不定天天有新发现新感觉。
“我想买到这幅画的人,会体会到这种快乐吧。
“它不仅是挂在墙上的画,更是一个每天陪着你,与你有无声的、细腻的互动的朋友。”
陆云飞似乎不擅长笑,他的笑容很小,有一丝腼腆。
讲这一席话的时候,他声音也不高,语速特别慢,那股融在他气质里的慢条斯理都显露在他语调里。
可他那样的沉醉,眼眸微垂,睫毛轻微颤动,嘴角时不时翘起,显示着他对画画这件事,如此沉醉,如此深爱。
记者是个只会画樱桃小丸子的手残,可听着陆云飞低声徐徐讲述,看着他那样温柔、那样陶陶然仿佛已经遨游在绘画的幸福幻想世界里的表情,她忽然好像明白了绘画的魅力。
她深吸一口气,耳根微微发热。
追梦少年融在血液里的,虽然不惊涛骇浪,却暗潮澎湃的热血,彻底感染了她。
“以前画画时,我总是害怕自己画的太慢了,可又想在画面上留下更多细节。
“后来华婕对我说,就放开手去画细节吧,看看能画到多细。”
陆云飞挑起眼皮,目光定定与记者眼睛相对:
“所以我要谢谢我的授业恩师,教会我技术,尊重我的风格。
“我也感谢华婕,她是小老师,极大的帮助我扬长避短。”
说完这句话,他用力喘了一口气,好像累的已经快不能呼吸了。
记者刷刷刷记下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和字,只觉得处处都美。
美好的不仅是梦想,也是师生情,和同窗友情。
……
又十几分钟后,陆云飞才从小包间里出来,一副虚脱般的丧丧模样。
坐回桌边后,他转头看看华婕,小声问:
“你上次参加清美双年展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被记者和编辑们榨干。
“我?哈哈,那声势可比你这大多了~~~~”华婕开玩笑道。
“……”陆云飞挠挠头,又看看华婕,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
……
午宴之后,大家休息的休息,四散的四散。
上海美术馆承办这次画展的赛制组找到沈佳儒,请他跟三个孩子聊一聊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面试和录取的事。
酒店的休息茶室里,沈佳儒一边喝茶,一边跟三个孩子聊未来规划。
方少珺的梦想就是巴黎国立美院,所以几乎不需要聊什么,只要针对选专业的事探讨探讨就可以了。
陆云飞直接拒绝了出国,他想画的是人物油画,考虑就在这个上面做深入,暂时的规划是以此为未来方向。
而西方面孔完全没办法激起他的创作欲望,其次西方油画大家画女人画了几个世纪了,他再去拼这个,到底能不能搏出头呢?
以后或许会去法国或者意大利深造一下下,以及交换学生之类的,但并没有留学的想法。
然后便到了钱冲,他内心是很纠结的。
如果出国的话,他就可以离开家,作为一个深恨父亲,记忆中充满了家庭创伤的人来说,出国留学,或许是最完美的脱离原生家庭一阵子的好办法。
可……
他心里也忍不住爱自己父亲,哪怕对方有时候是个牲口。
他更加舍不下母亲的温情,尤其如果他不在国内,父亲又再次捡起酒壶怎么办?
他抿着唇,捧着茶杯好半晌不说话。
“没关系,明天再告诉我吧。”沈佳儒拍了拍钱冲的肩膀,然后转头对华婕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好。”华婕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跟方少珺几人告别后,便迈着稳健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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