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一个像索正雄这样凶神恶煞的专案组来面对。现在她觉得是个机会,于是接着话题怂恿:“倒不如借受伤的机会,找个人来接替你现在的工作,这样不就能摆脱现在两受气的被动局面了吗?”
李哲原笑了,作为攻心审讯专家,他对人的心理状态揣能力同样是一的。杨惠娟希望他离开,并不是因为像讨厌索正雄那样讨厌他。而是在潜意识中已经不把他当作敌人,但现实生活中又必须把他当敌人,因此把握不住如何与他继续共的原则,才不得不希望他离去。这心理状态虽然不是理想信念的动摇,但至少说明原先定的意志大堤开始现隙。如果自己真的因伤离开工作岗位,那将对最终政治解决“十”问题产生大消极影响。新接手的同志无论如何不可能在短时间,准确掌握“十”的心理变化,并与她们建立起有效的沟通渠。而一旦一审判决结果来,距摊牌的时间就不会很多了。当然,守工作岗位也有分个人因素,这八个多月他发现三年前那工作的愉悦被重新找到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使他工作起来特别有劲,他还没有时间仔细分析。但如果离开这个工作岗位,愉悦必定会再次消失,这他能肯定。
自己的行事原则,当然要向她说明清楚,但表达却比较婉转:“警官大学上学的第一天,我们被组织看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日本电影《追捕》。影片中检察官杜丘东人在被诬陷追捕时都不肯放弃曾经被赋予职责,这执着敬业的神打动了我,使我立誓也要他那样的人。受伤、受委屈毕竟比被诬陷追捕要好得多。”
就是这样的表达方式,李哲原还是很担心遭受杨惠娟冷嘲讽,将他的明志说成是又要走狗又要往脸上贴金。但乎意料,杨惠娟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忧郁地既像问他又像问自己说:“文天祥是不是也很难?”此时,她想到了“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这一名句的在义,心非常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
李哲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既限于政治立场,且不愿使本来空前洽的气氛变得张起来,于是报以沉默。一时间病房一片死寂。
四十一
“快让我去看爸爸。”门外传过来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屋的寂静。为了不影响李梦瑶学习,姑妈直到周五放学后才将李哲原负伤的消息才告诉她。当时她就吵着嚷着要去看爸爸,因为天已晚、过了医院探视时间没有成行。但今天一早她还是缠着姑妈带她过来了。女儿的到来打了李哲原的计划,到底是把杨惠娟送走还是让女儿等在外面,他盘算着利弊。最后他想,还不如在杨惠娟面前与女儿共同演绎一场父女亲会,再给这个沉湎于“革命”、缺乏亲的少女一动。
六岁的小姑娘已经很懂事了,三年前她已经失去了母亲,心里非常害怕再失去相依为命的父亲。一见到九死一生的父亲,就扑到她上哀哀而泣、泪不止。杨惠娟从来就不是冷血动,仅李哲原亲所见和在卷宗中记载的泪就各有一次,此时也在旁边为小姑娘陪了些泪。这些泪使本来就很钦佩杨惠娟的李梦瑶更对她产生了几分好,尽父亲的重伤因她而起,本来该是怨恨的。
哭完了、问过李哲原伤后,姑妈退到门外,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父女俩。但李梦瑶却没有继续和父亲谈,转过来对杨惠娟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是杨惠娟。”儿童就是儿童,说起话来直率无忌。
“小孩要有礼貌,应该叫杨阿姨。”李哲原既然已经决心同意女儿认识杨惠娟,就必须要讲场面上的礼仪。
“她是罪犯,是敌人。我能喊她阿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