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出在四天后的上午,在那之前“十美”过得相当自在。只要监区里一没外人,她们便用存放在杨惠娟牢房里的长柄扳手,拧开螺栓卸下铁镣,完全以自由人的姿态,做着洗漱、进餐、沐浴、洗衣、睡眠以及学习讨论等诸项生活工作作息动作。仅有放风或提审的时间段(后者现已极为罕见),仍须“全副武装”以掩人耳目。这时候,高瑾会从她的床头柜里取出扭矩扳手,让所有当事者像模像样地拧上死镣,然后以凛然不可侵犯的坚毅神态,走进女监狱楼大院里……
绝大多数姑娘都按此原则行事,却惟有一位极不乐意。她只在洗浴时间除去全身镣铐,而于睡眠、洗漱、早餐、洗衣时点依然戴着两副脚镣,至于从学习讨论直到放风的那六七个小时里,更是坚持戴满所有配额。此人便是叶琼璋。看着叶琼璋进餐时仍将手镣卷成“短手铐”的艰难,学习讨论中受铁链影响记录速度的缓慢,大家迷惑不解:小叶(琼姐)为何自苦呢?叶琼璋给予的答复倒无可挑剔:戴着满身镣铐可以激发起对敌人的满腔仇恨,坚定自己的革命信念,这就叫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当然,这只是她真实想法的一部分,内心里她还想着:手腕上那条唯一的铁链,关键时刻是反击敌人、惩治叛徒的锐利武器,绝不能自卸“武备”。只不过这点她不会向人公开而已。
杨惠娟根本想不到在叶琼璋心目中自己已成潜在的叛徒,还在一心一意寻找着如何统一战友们思想之捷径。迫于时间的紧迫性,到了6月16日(星期三),她终于在早间学习讨论会上亮明了观点。见大家慨叹上年在法庭上,于暴力革命适用场合的辩论中,不敌专业水准的检察官一事,她终于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看来用暴力革命手段实现政权更替,其先决条件是十分苛刻的。”
此言既出,举座皆惊!各人惊诧自有各自道理。叶琼璋、陈韶湘、石敏、张丽颖四人惊的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竟出自杨姐之口。卫旭蕾、钱红梅、曹蓉三人惊的是,杨姐此话与她平日耳提面命所传授之思想是那么格格不入,甚至完全背道而弛,思想一时哪里转得过弯来?夏晓倩惊的是,杨姐竟把她平时常想却不敢说出的话说了出来。而高度心理戒备着的高瑾,当等到期待已久那只靴子落地时,也是骤然一惊。
呆了半晌众人才慢慢反应过来,叶琼璋率先发问:“杨姐的意思是不是我们的革命道路走错了,现在想领姐妹们悬崖勒马!”话语间充满着嘲讽。
杨惠娟不会听不出来,脑子一根筋的叶琼璋出面发难本在意料之中,要说服大家首先要说服的就是这位叶同志。她用很温顺很和气语调对叶琼璋说:“小叶,你听我说。面对腐败横生、贿赂公行的反动统治,我们揭竿而起完全正确。只要反动政府沿着腐败的既定趋势走向不归路,那么暴力革命就是对国家和人民最为有利的行动,就会得到人民的充分支持。但如果政府本身发生改变,有志于改革的健康力量主动对国家机器中的腐败分子下手清除,并逐渐重新赢得人民信任,引导国家走上正轨,坚持暴力革命是否还正确呢?”不等旁人插言,杨惠娟自己答道:“出现这种情况,再坚持以暴力革命更迭政权,对国家和人民都没有好处,必将因失去人民支持而归于失败。”
“这大概就是你眼里的现在我国革命形势?”有些愠怒的叶琼璋对杨惠娟不再礼貌。
“我们必须尊重事实。”杨惠娟十分镇定地作了肯定答复。
这下叶琼璋更控制不住情绪了,“杨惠娟!你大概怕死了吧?所以悲观论调层出不穷。我问你,两年来你一直被敌人关在囚笼里,还不如瑾妹她们好歹出去过三个月。你一点都不了解外面的情况,有什么真凭实据说人民不再支持我们党呢?”
杨惠娟正想拿出“真凭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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