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半夜是被冻醒的。
窗外狂风呼啸,树影狂摇,枝子和水滴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恍如响鞭,一场暴雨骤临小城,搅乱了今晚的好眠。祝梨梨重新把电褥子开到了高档,又打起精神去柜里翻一床压脚的棉被。虽然近来大人心态少了许多,但在照顾自己这方面,她可谓突飞猛进。
宫静怡睡得迷迷糊糊,抱着被子蜷在床头,脑袋一点一点地瞌睡,祝梨梨准备速战速决,结果刚开门就和梁南撞了个满怀。他抬头正要敲门,她就开了门出来,两个都骇了一跳。
“靠!”
一双素白的手堵住他的嘴,男孩顿时连呼吸都忘了。
“大晚上的,嚷嚷什么。”她不咸不淡地横了梁南一眼,身前抱着被的人讪讪低头,仿佛生来就在她面前弱势叁分。
“降温了,你们盖。”被子里蓄的新棉花,又宣又厚,刚一触是冰凉的,被他拥着的地方又暖,裹在身上,顿时热起来。
祝梨梨“嗯”了一声,又道,“回去睡吧,明早还要上课。”
梁南又望了一眼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就靠在门边注视着他进屋,谁料关门的前一刻,他忽而扭过头来,“祝梨梨,我们……之前认识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从喉咙里偷跑出来,又仿佛已经准备了千百次,只为等一个答案。
她起初只是换了副有些疑惑的表情,他随即释然,苦笑着把门合上,直到那“啪”的一声关门,方才触及了祝梨梨心底的那点隐秘,只可惜那个皱眉梁南并未看见。
折腾了半晌,最终又沉沉睡去,翌日晨起,宫静怡抱着祝梨梨睡的酣甜,大概是因为家离学校更远,她起的要比祝梨梨早一些,女孩梦中的样子毫不设防,眉头却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学校大抵是嫌他们太过清闲,近来趁着天亮的愈发早了,又在晨间加了节二十分钟的自习,到校时间比往日更早,才立的规矩,大家都在调生物钟。祝梨梨揉着眼睛起来时,宫静怡已经洗漱完了,梁南去楼下把早餐端上来,夜里下雨,就没去外面买,一锅白粥,一碟自家腌的酱萝卜,超市买的速冻狗不理包子正散发出蜿蜒的热气,这种简单粗暴的搭配,一看就不是祝妈妈的手笔。
有宫静怡在,梁南就没办法载祝梨梨了,雨后到处都是积水,路面滑得很,他索性不骑车,叁人一起走路上学。两个女孩子嘁嘁喳喳,话题从衣服点心再到明星八卦,和学习半点不相关,但依旧是他每个字都懂,但连起来就不太明白的东西。
进教室的时候屋里已经坐了叁分之二的人,大家静悄悄地看书或是奋笔疾书着什么,两人轻手轻脚地回了座位,祝梨梨一边放书包,抽出桌斗里的历史书,心里不免有些烦躁,虽然没迟到,但总有种被卷到了的淡淡焦虑感。
“看来明天还是要早一点”,她在心里默默想着。祝梨梨懒得翻书,为了纠正自己这个毛病,选择用题来凑,每个月都要去一趟新华书店,让她对各类教辅已了然于胸,抱回来成堆的卷子给自己查漏补缺,碰见卡壳的便能反向督促自己阅读理解那些知识点。
相较祝梨梨的笔耕不辍,宫静怡明显要轻松许多,青春期的少女,原生家庭的苦恼足矣侵占大半心神,相比埋头于书山题海,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英语书,哼着不成歌的调子,仔细听好像是she的《中国话》。
出于两个人的友谊,祝梨梨觉得自己该劝一劝宫静怡,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对这类规劝大都是不屑的,只觉得那是正确的废话,当初她就是觉得,“是啊,我也知道要好好学啊,可就是学不进去,你们这些大人光站着说话不腰疼,非要靠数落自己几句来表达关心”,偏偏那些话还是对的,她还不能反驳,想想就头疼。
当调子换成了《青花瓷》时,祝梨梨仍在纠结,目光落在小姑娘的头发上,乌黑如墨,天生的自来卷,但弯的弧度很好,散散披在肩头,看起来可爱极了。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内外的分贝顿时猛涨,宫静怡伸了个懒腰,拽着祝梨梨的袖子撒娇,“出去走走呀,下节英语,宁老师说给咱们放电影,他们全去小卖部买零食了,我也想吃。”
她被磨的没脾气,忙不迭地点头应和,“好好好,正好透透气。”
还是等等再说吧,对于毫无家世背景的祝梨梨来说,学习是她改变命运实现阶层跨越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但学习从来不是唯一的道路,尤其是对某些人来说。明明上辈子就看透的事,如今怎么迷了呢?又或者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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