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男人睁开眼,慢慢起身,绕过屏风:“你的曲子,比之前,倒是好上些许。”
他停在琴案前,谢微之能看见他玄色的衣摆。
仰头露出一个羞怯的笑,谢微之看向男人的眼中满是倾慕,心中却是百般别扭。
她可真不容易…
看清魔尊容貌的刹那,谢微之袖中手指微微一动,面上却没有显露丝毫痕迹。
原来是他…
魔尊离渊生得甚是温雅,明明手中有无数杀孽,身上却看不出什么肃杀之气。他不像杀伐果断的魔尊,更像吟赏风月,不染世俗的世家子。
谢微之想起,当初相识之时,他本就是世家子。
‘这世上,我想走,便没有人能留下。’
‘微之——’
谢微之以为,他应该已经死了。
他该君临天下,坐拥无边江山,再化作一堆白骨,她忘了他,但青史会记得他。
可是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却出现在修真界,还成为了一统北境三十六域的合道大能,魔尊离渊。
她这些故人啊,果然是一个混得比一个好,哪像她,白活了三百多年,一事无成。
谢微之并不慌张,哪怕过了三百年,她还是如当初一般想法,她想走,这世间,没人留得住。
哪怕想留她的人已经是合道大能,而她如今不过金丹。
“妾身近日练了许久,尊上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谢微之将红绡的甜腻声线也模仿得一般无二。
离渊自上而下俯视着谢微之,在听到谢微之的话后,瞧着她这张脸,嘴角微抿,甚是冷淡。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回去吧。”
谢微之面上展露出明显的失望:“啊…尊上…”
她抓住离渊的袖子:“妾身许多日未见您了,不如…”
双眸眼带祈求,楚楚可怜,叫人见了立时便心生怜惜。
这样的美人,谁会不怜惜呢?
但离渊丝毫没有动容,从谢微之手中决绝抽出衣袖,声音冷了足有三度:“够了,出去。”
“是…”谢微之只能顶着一脸受伤的神情站起,依依不舍地退出,一路还忍不住回头偷瞄离渊,可惜他毫无将人叫住的打算。
谢微之离了焚心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就知道。
对了,《春江花月夜》,好像她曾经挺喜欢的一首曲子。
飞仙阁中,见到谢微之毫发未损归来的裴知惜瞪大了双眼,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你竟然骗过了尊上?!”
“是不是很佩服?”谢微之对她挑挑眉,玩笑道。
裴知惜松开手,嘟着嘴:“一定是你运气好罢了!”
“你这话便错了,天下应该没有几个人,运气比我更差了。”谢微之长叹一声,随意地躺在床榻上,没有一点形象。
裴知惜凑到床边,挤在谢微之身边,头碰头说起话来:“喂,你到底是谁啊,来我们魔宫想做什么?”
“我以为你对这不感兴趣的。”谢微之笑着答。
裴知惜点头:“本来是不感兴趣的,可是现在我有些好奇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在尊上面前弄鬼还能全身而退的,不知下一回,你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应当没有下一回了。”谢微之懒散地将手枕在脑后。
裴知惜立时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打算在尊上寿宴之前离开?”
或者说,趁着寿宴人多眼杂时跑路。
“那你大费周章来了魔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啊?”裴知惜更奇怪了。
谢微之拍拍她的肩:“放心,我可没有做什么动摇你们罗刹教的事儿。”
不过是来救个人而已。
裴知惜哼了一声:“你倒是想,我堂堂罗刹教,如何是你一个小小金丹能动摇的,你连我都打不过,更何况尊上了。”
谢微之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裴知惜翻了个身,同谢微之面对面:“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去了你这张假面,不知你生得如何?”
若是不够好看,裴知惜便觉得甚是可惜了,她喜欢的,得是美人才行。
“这便是我的脸。”谢微之目光毫不躲闪,坦荡道。
裴知惜却不信,只道:“不愿给我看便算了,用不着说谎。”
她可没有说谎,谢微之秀气地打了哈欠,这世上,说真话总是没人信。
深夜,焚心殿外,鬼面玄衣护卫仍旧腰背挺直,严阵以待。
谁也没有发现,霜雪覆盖的高树上,魔尊离渊斜倚在树枝之上,手中握着精巧的酒瓶,眼神浅淡,身周仿佛萦绕着一股无法消解的孤寂。
‘微之,别离开我,我和她之间,不过是一桩交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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