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佛子压抑在喉咙口的闷哼。抬眸去看,僧人淡色的唇边沁出血迹,气息却是如莲华一般的清香。
“优昙大师——”
左玟看着那血色,眼里水雾朦胧。
头顶的发带自行脱离,在其上,重新塑起了清光屏障。
脑海中,发带的尖叫声不断,“和尚放开她——”
“道君怎么还不来啊啊啊我坚持不了多久啊啊啊——”
那些声音好像传进了耳中,又好像距离她十分遥远。
种种画面,随着左玟看到佛子吐血之时,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划过。
从金华,到京城,再到泉州。一路行来,她似乎总是靠别人保护,总在连累旁人。
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里,有着太多凡人不可抗衡的力量。偏偏她有着吸引妖魔鬼怪的体质,加上天生的温柔善良,好管闲事。
有时牵扯来的是善缘,有时是恶缘。善缘还好,恶缘便大多需要小七郁荼等帮忙解决。
好比大巫祭那次,因为她要帮晏平回家,才险些害了一众妖精。这次亦然。小七和优昙,都可以说是被她的执拗所牵累。
小七变成的金龙在一旁翻滚哀鸣,以龙族的生长进程来论,她还是个孩子。
佛子艰难地护着自己,本该是不染纤尘的莲花,竟也受伤吐血。
至于被全力针对的郁荼,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是她错了么?
左玟扪心自问,内心的信念摇摇欲坠。
管这些不平不公之事,是错的吗?凡人是否就要在神威下屈服?强压下,她是否应该放弃郁荼这个朋友,放弃公理,才能保全自己,不让更多人收牵累?
泪眼朦胧间,左玟好像看到道长朝着自己走来。
木簪麻履,灰色道袍。清淡虚幻,像是清晨时山林的一抹轻烟。
幽光手掌、佛子、小七、郁荼,四周所发生的一切,恍然间都渐渐离她远去。
那道人走到她身前蹲下,抬起手掌,顺了顺她额前的发。轻柔地,像是天边飘落的云絮。
左玟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的委屈和不甘心,哑声询问他,
“天道至公,为何人就这般无力?生灵之弱小便是原罪吗?”
道人温柔地注视着她,擦拭着她的眼角的泪,摇了摇头。温声道,
“人,并不弱小。”
他站起身来,挥手划出一片璀璨的仙光。一幅幅画卷在光芒中涌现。
第一幅画卷:远古之时,巫妖群立。初生的人族衣不蔽体,柔弱如婴儿。赤条条与野兽搏斗,但于巫妖而言不过闲时的调味菜,生存艰难;
第二幅画卷:三位人祖钻木取火,缁衣蔽体,构木为巢。
有人打磨石器兽骨,用粗糙的武器护卫家园亲人。
有人寻仙求道,逢山则拜,只为求得强大的法力庇护族群;
第三幅画卷:手持石器与野兽搏斗的人,在危难之际,坚定不屈的信念牵动体内一直存在的某种力量。突然爆发,如白虹贯日。用力地将长矛刺入妖兽体内。引动浩然之气,万恶不侵。
求得仙缘的人足踏祥云,持剑而返,斩妖灭魔;
第四,第五……
经过漫长岁月,自强不息的人族驱逐妖魔,成为新的天地主角。
画卷也在王朝兴建后截止。
清越的男声似清泉流淌,言,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天道为公,有一种力量,似存若无。
也许它一时不可察觉,但却一直隐藏在人的本心间。它在坚定正直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中壮大,于危难之时显现爆发。
前提是,她不能放弃。
语声结束,左玟眼里的动摇被坚定取代。定了定神,她坐起身来,却是望着那笔直挺立的灰袍道人,歪着头,轻唤了声,“道长……”
“嗯?”
“那个拜山求仙的人是你吗?”
“……是。”
左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眨眼问,“那我是不是要叫你老祖宗?”
道长:……
也不知是气还是笑,他平和的表情变得有两分微妙。
无奈地摇了下头,道人的语声温和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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