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猛地睁开眼,房间对角悬挂的数字屏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剧痛感与意识一同复苏,吗啡,镇痛剂通通失效,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头都在无声地燃烧。
他疼得想大声吼叫,却还是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父母得知他如此痛苦只会更伤心,他不能,不能表现出来。
额角冷汗如雨下,纳米修复针在这漫漫长夜悄然生效,于是剧痛中夹杂着奇痒,林时明白天亮时,他浑身的伤疤会淡去大半。
他得向护士要些安眠药,可如果是这样,他便会连续昏睡几十个小时,只有醒来片刻时彻骨的疼痛,飞速愈合的伤口才能证明他是活着的。
他依稀回忆起前阵子,他和林羽参加了一次保密级演习,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再醒来时就被缚在病床上,被重重医疗装置和电缆包围,动弹不得。
原来这就是战争。
林时与黑暗对视,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很无趣,他一直以为战场是自己最后的归宿。现在看来死在战场上,自己还不够格。
“林时中尉,您醒了?”耳边响起监护系统的声音,那是一种毫无感情的拟人声,过去一个月里,它天天陪伴着林时。
林时没吭声,他不爱理睬它。
监护系统啰嗦极了,把他的康复情况播报一遍,最后它又说:“林羽中尉想见你。明天下午两点,你们将同时接受战后创伤心理辅导。”
林时觉得讽刺至极。
“辅导?我该如何参加,就躺在这里吗?”
“请问您措辞中的反问语气是表达疑惑,还是不满?”
“……”林时不说话了。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四周,随之又展开了新的折磨。四周后他们可以勉强活动肢体,开始被按在复健设备上锻炼修复好的骨骼和肌肉,林时见到林羽被打穿的掌心,抬手笨拙地抚摸着自己还戴着止血阀的喉咙,突然意识到这一仗他们输得极为惨烈。
看来先前在沙湾获得功勋的确是因了运气好。真正的战场可太不留情面,打掉他们半条命。
林时的每个器官上都有再生纳米小组在工作。除此之外肋骨被打得粉碎,胸腔上数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肺泡被刺穿,天价的治疗费用还好有父母顶着。
老爸和老妈穿着防护服走进来时,林旭先生用一种冷静有力的目光低头看着林时,用口型说:有我和你妈在,你和林羽会很快好起来。
疗程度过了四分之一个节点时,林旭和莫岚便带着医疗团队来到了阳光和雨水同样充足的新曼城,那里保留着绿茵土地与独栋建筑的社区形式,在整片绿洲大陆极为罕见,当然新曼城每公顷土地的价格也已飙升至天文数字。
其实直到出院后,林时和林羽都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医院在哪个城市,他们对亚特兰大毫无印象。
他们受伤的事在社交圈子里传开,爸妈难得态度鲜明拒绝一切访客,没有再让成群宾客来新曼城开什么“祝康复晚宴”,林羽说如果爸妈干出这种事,他一定会从山庄所在的悬崖边直接跳下去。
“臭小子!都这样了还在跟我开玩笑。”莫岚捂着脸快哭了。
“林时,你凭什么伤得比我重?”林羽把注意力投到哥哥身上。
“连这都要比。”林时已经坐上轮椅,将自己背过身去不理弟弟,“可能因为你在战场上是个胆小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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