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平刚刚辗转苏醒,还在微微喘息。
听到自己的声音偏头看了过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侧头打量了她一番,始终一言不发。
忽略他眼中的冷冷审视,眼前的孩子面未长开,却也能看得出,这剑眉星目的小哑巴,日后定是位萧肃清朗的郎君。
男童听见“哑巴”时,微微皱眉,困难的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于是她下意识转身倒了一杯水,一点一点喂给男孩。
男孩哆嗦着唇,啜着杯中的水,不时呛咳几下,但好歹是喝光了杯中的茶,又哑着嗓子挤出了声微不可闻道谢。
宵珥扶着他的头慢慢放躺,看着男孩阖上眼,放缓呼吸休息。
她退到了窗边不再打扰,抻眼去数窗外的细枝。
枝枝叶叶,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像是无数颗坠落的星子洒在阴沉的土里。
床上的不愿开口,窗边的不愿打扰,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一躺一坐。
在这种沉寂中,宵珥生出了些幻觉,依稀回到了某个无比熟悉的沉寂时光中,那个人于不近不远处默默不言,所以她从未看懂过他。
哪怕隔着五百年的岁月,她闭着眼也能看得见一双希冀支离破碎的双眼,日日夜夜嘲笑着她的无能...
门外一声欢脱的笑意将她激了个冷战,她下意识从椅子上弹起来,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妖丹。
一只长长的烟杆大咧咧一挑,门口竹帘向上半卷,帘子后歪头探出一张阴柔的脸——花笺。
花笺一双桃花眼笑意弯弯,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活脱脱一只笑眯眯的狐狸精。待他躬身钻了进来,宵珥这才注意到这几年不见的家伙,瞒着自己长了窜天高。
“小耳朵,走走走,呆在这儿做什么...”
花笺一边说,一边极为自然地揽过宵珥的肩向外走去。门外已然出现几个垂首的侍女掀起了帘子为二人开路。
宵珥抬手覆住肩上摸来摸去的大手,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想在宴会开始前,先请医仙为你接骨吗?”
余光却向后瞥向了床上的男童。
本该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已经一声不吭的挣扎着起了身,挪下床,伏身朝着花笺,低头跪了下去。
花笺目不斜视,飞快抽出自己的手,放到了宵珥后腰处。
很快,门外回廊传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他死不了,我要死了啊啊啊——”
***
漫步曲折花径,可见林林石山,爬以蔓蔓藤萝。一步一景,途中庭院楼台,迂回曲折,轩阁亭堂,套室回廊。
宵珥途中随手折了一枝含苞的桃花,学着花笺的样子叼在嘴边。花笺叼着烟嘴吞云吐雾,面容藏在烟云中模糊不清。
物宝天华的沧澜山,囊尽天下奇珍异宝的沧澜山新山主——花笺,每每语气沉肃,便将自己藏于迷雾。
“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
“你是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因撞破迷奸现场,所以被施以鞭刑,最后又反手杀了那个右护法,白……?”
“白虎”花笺转了转有些红肿的手腕,“就是当初能从你手下走过十招,还能有命逃回来的那个白虎。”
宵珥立刻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
她确实想起了有这么个魁梧的身影,而且这个身影令她印象深刻,甚至终身难忘。
当初她站在万象谷入口的时候,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白虎站在一群笑她不自量力的武神中,笑声最大:“胸脯没几两肉,也敢喂恶鬼。”
那句话陪着她熬过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恶战。
后来她从夷为平地的万象谷走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脚踩在他的胸上,看着他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我有奶,你敢嘬(作)么?”
宵珥没想到这位对她“影响重大的故人”再见之时,便只能闻其噩耗。
着实,奇妙。
花笺身形高挑,擎着烟杆拨开宵珥头顶重重垂帘般的垂髫柳枝,接着道:“后来我寻人问了一圈,你猜怎么着。”
宵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到底“怎么着”,于是仰起脖子,正好对上了花笺满脸卖关子的坏笑。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暗骂花笺几年不见,不长心智光长个,嘴里却“从善如流”道:“怎么着?说说呗?”
花笺满意地抽了口烟杆:“后来我寻人问了一圈,结果一人一个说辞,一人一个看法。”
“白虎的几个手下说,自己亲眼看见祁平骑在白虎身上行凶,一刀接着一刀。”
“方倩倩说自己迷迷糊糊睡着后,醒来却发现白虎正在行不轨之事,于是便引起了祁平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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