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自己的儿子,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想要寻求认同的表情,“儿子,爹跟你讲件事……是爹很小的时候遇见的,现在其实也记不清了,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假的。”
老爹小时候贪玩不听话,哪怕大人反复告诫月圆夜是极阴之夜,水里阴气重,水鬼要抓替身的,千万不能下水,但他也不信邪下河去玩,结果真就被不知道是水草还是什么东西缠住了腿,差点淹死在河里。
在他灌了一肚子水,神智涣散真以为自己要淹死的时候,却有人救了他。
他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记得那人的长发像闪闪发光的银白水藻一样在水中拂动,他水性极好,好像乘着浪几下就把他推到了岸边。
孩子求生的本能让他趴在岸边呛咳着吐出了一肚子的水,恍惚间似乎看见一条巨大的鱼尾在漆黑的波浪中一闪而过,那透明的鱼尾在黑夜里隐隐发着光,仿佛流淌在水里的月亮。
岸边空无一人。
之后老爹被家里的大人发现,拎回家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又给他煮姜汤喝。
从那之后许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长着那条美丽至极的银白鱼尾的鱼——或者是人,直到现在。
他有时回想起那一夜像梦一样恍惚的记忆,会想自己难道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河神吗?
“……爹你不是从来不信邪的吗?”
铁蛋感到震惊,“你明明就很信!”
老爹一拳擂上他肩头:“少跟你老子犟嘴!”
这时,被他们救起来的小孩吐了半天,终于醒了。
“咳咳,谢……谢谢伯伯,谢谢大哥哥。”
孩子怯生生道。
还挺有礼貌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铁蛋问道。
“名字……”
孩子茫然地想了半天,小声道:“我爹叫我,叫我臭鱼。”
两人:“……”
原来还没取名。
这孩子极为怕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是躲闪的,父子俩追问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他是到河边洗身上的血,结果一个头晕掉进河里了。
两人:“……”
这孩子,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他们实在不忍心,从家里给他拿了个菜窝头,看着孩子从一开始畏畏缩缩到后来终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才让他走。
铁蛋还有点不放心:“爹,他回去,那他家里不是只有那个醉鬼……”
“那能怎么样呢?”
老爹暴躁道,“救急不救穷,人家爹还在呢,我们抢他孩子?”
铁蛋不吱声了。
这事只是他回村的一个小插曲,他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老爹还是早早就上山砍柴了,他跟铁蛋说自己托村里铁匠修一把旧斧头,中午才能修好,让他中午去取了斧头之后,和午饭一起带上山给他。
铁蛋回来其实没什么事,要不之前也不会去赌场瞎晃悠,也就一口应下。
只是他带着斧头和菜窝头走过河上的独木桥时,不知为何就像是被什么拽了一把一样忽然失去平衡,趔趄地摔了一跤。
人和饭倒是没掉进河里,但斧头掉进去了。
……完蛋!
铁蛋看着滔滔的河水,傻眼了。
河水又深又急,他就算跳下去也八成找不回斧头了,何况他水性不太好,虽然被老爹逼着学会了游泳,但还是看着湍急的河面就有点发憷。
此时正是晌午,村里的人都在山里或田里做活,河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正当铁蛋一筹莫展地蹲在桥上,思考怎样才能让老爹揍他时下手轻一点时,水里忽然“哗啦”一声,冒出了一个人影。
铁蛋蹲在那里往下看,看到他像银白丝缎一样湿漉漉地垂落肩头的长发,雪白的睫毛和银色的瞳仁,看到修长白皙的脖颈和肩膀从水中探出,整个脑海都像是被某种不属于凡尘的仙气美丽击中,顿时一片空白。
——这,这,这就是老爹昨晚才跟他说过的河神吗?
铁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嘶”出了声。
……不是做梦。
“你怎么了?”
水里那个美得不似凡人的白发人影抬起头来,对他问道。
那声音清冽而温润,有种沁人心脾的清凉。
听到这句话,铁蛋木木的脑海好像只剩下回答的本能了:“我的斧头掉了……”
“噢!”
白发人影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从水里拿出了一把金灿灿的斧头:“这是你的斧头吗?是金子做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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