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苑中有一道通往芷芜宫的隐蔽小径,只有钟淳和小良子知道。
钟淳小时候生得很胖,宫中没什么人乐意同他搭话,也没有什么皇子公主愿意同他一起玩,就连教书先生都觉得他天生愚钝,不愿在他身上花费功夫。
于是他的时日过得总是比其他人更漫长些。
今日去这个宫折一下柳,明日去另一个宫里荡一下秋千,后日再去御花园喂一会鱼,晃荡晃荡的,也没人管他,于是哪个宫同哪个宫中有捷径,都被他和小良子给摸索了出来。
而内苑的井旁正有一条通往芷芜宫的竹林小径,正好夹在两道宫墙的缝隙之中,走上半刻便能到,届时再从芷芜宫往东走就能到乐微殿,过了乐微殿就是三重门了!
钟淳现下虽然瘦了,但骨架也大了,好不容易才从这小径中挤出去,望见远处芷芜宫碧青的屋檐,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撇了一把脸上汗,灰头土脸地夹着屁股从墙缝中爬出来,一抬头,全身竟倏地一僵——
不远处的石阶前,几个身佩戒刀的禁卫正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无声无息的鬼魅一般,不知在此处待命了多久。
彼时明月在天,夜风清凉,此刻的静谧却更衬得远处火海如同森罗炼狱一般。
有一人负着手转过头来,身影十分修长,那张青面獠牙的傩面在月色下也愈发清晰。
——正是密集金刚的忿怒法相。
钟淳全身上下都僵住了,但他仍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露了怯,壮着胆子道:
“……你这个妖人就是幕后黑手,对不对!”
那人并未言语,钟淳便继续道:
“四哥就是你害死的,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行刺父皇,是你故意诱导他,才让他被蛊反噬的——”
“我告诉你们,方才我已经命人把父皇送出宫了,他没死!你们的计划失败了!就算把我抓住……”
讲到这,钟淳的话突然卡壳了,随着眼前之人一步步缓慢地走近,他的指尖竟微不可察地开始颤抖起来。
“你、你……”
他心口一窒,蓦地睁大了眼。
只见那张狰狞的鬼面被人缓缓揭下,底下的人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小十三。”
还是那双含情凤目与微微上挑的嘴角。
面前之人却再不是那个风流轻佻,总是没个正经的三殿下了。
“……三、三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你不是去金墉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钟淳仍不死心地问道,话中带着一丝垂死挣扎的绝望,却看见钟曦含着笑淡淡地望着他:
“我为何会在这里,小十三方才不是已然有了猜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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