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路,我不太困。”程如一在黑暗里睁大了那双杏眼,格外精神的揪住了严况的衣领道:“这土炕还真热,你衣裳不脱了?”
“不了。”知道程如一打的什么主意,严况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握住程如一不老实的双手往下按:“做什么,不是都脱过了。”
程如一却不依不饶道:“没有,你把我眼睛蒙上了手也绑住了,我看什么看,我摸都……”
“很难看。”严况连忙出言打断。窗外的月色雪色映得屋子里也蒙上一层淡银柔光,刚好映得亮两人面庞。借着眼前微光,程如一竟从严况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铁血硬汉眼里看见了自卑甚至慌乱,他松手转而捧住人脸颊,凑近瞬间软唇覆上对方紧蹙眉心。
“让我看。”
程如一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耳中却是坚定有力。一吻落下仿佛真叫人心下安定不少,严况微微阖眸不再推拒,程如一替他解开衣扣,褪下外衣,再轻轻褪下里衣。
月光朦胧视线模糊,可入目与触碰的瞬间程如一还是红了眼眶,喉头发涩。
“别怕。”严况感受到他的颤抖,缓缓握住了他手腕。程如一却摇头拥住他,双手缓缓摊开贴上对方后背,凹凸不平的触感令人心惊,更惹人心痛。
程如一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手掌,生怕再触痛了他,指尖绕着那数不清的大伤小伤,泪不觉打湿鬓角,也落在对方肩上。
好疼……好疼。程如一心底里反复念着这两字。他不敢想象,又无法不去想:这样一道道深浅错落扭曲狰狞的疤痕,究竟是怎样留在他身上的。
又是要怎样的遭遇,才能在一个人的肉体上凿刻下如此之多的苦难印痕。
严况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摇头念着“早就不疼了”,程如一也苦笑摇头,缓缓扯着中衣替他重新穿好系上衣带。
“都是……什么人做的。”程如一声音还带着哽咽,语句却充满了坚定甚至一股森森的杀意。
“都死了。”严况不忍见他如此,便刻意调笑道:“哪有人能从阎王手底溜走?”
“可若是只有几岁的阎王呢?”程如一眼里满是泪花,他觉得丢人又抬手抹掉。严况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思索片刻道:“你如何得知此事的?”
“三娘告诉我的。”程如一话音刚落,自己却也猛然回过神来:“她为何能得知你几岁时的事?”
“竟然……”严况沉吟片刻道:“待三娘过些日子来了,我定要问问清楚。”
“所以她说的是真的?”程如一还是更关心严况的遭遇,搂住对方左手贴近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对你一个孩童痛下狠手,又究竟要什么东西?”
严况掌心覆上程如一手背轻拍,神色似在回想,片刻后缓声开口道:“像是一群有组织的刺客,却自称江湖散人,可却行动有序下手干净利落。”
“只留了你一个活口?”
“是。”
“那韩相公呢?”
“他和我娘被以讹传讹说有私情,我生父信以为真,趁韩相公出门采买叫匪贼绑了他去。我娘随后罹难……那事便发生在这之后几日的夜里。”
严况的语气平淡,像是说书人在讲旁人故事,程如一抬手贴上他心口,却能清晰感受到心脉里的血在颤抖翻腾。
“多少年了……”程如一闷声又问。
“十七年。”
“你才十岁……?”
“嗯。他们跟我要宝藏地图,我根本不知那是何物,所以就。”
严况欲言又止,程如一也不敢再问再听,立时皱着眉伸手搂住了他。严况轻轻拍着程如一后脑道:“那会儿小,早都不记得了,还好有师父相救。”
“然后呢?”程如一道。
“什么然后?”严况没立时明白,程如一道:“从那之后,到我认得你,通通交代清楚,不许藏私。”
“怎么,你要审我?”瞧着程如一认真关切模样,严况忍不住露出笑意。程如一闻言故作高深正经道:“不错,罪人严况,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然后……在苍山暮雪谷跟师妹还有师弟练武度日,还有……师兄和师父。”
念起“师兄和师父”时,严况竟有些哽咽,程如一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两位姑娘跟阿渺都好好的,或许……或许他们也……”
“没有或许了。”严况反握住程如一的手掌垂眸道:“我亲眼看着师父战死在谷口,师兄为了救我,跌落了万丈深渊。”
程如一有些后悔问起这些,严况却没有停的意思,继续道:“我被朝廷活捉,本以为他们问不出什么便能给个痛快,谁知袁善其却问我愿不愿意‘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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