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况耳闻马车已经驶出酒巷,心绪才稍稍安定下来。他不再追问,三王爷也没再言语,车轮声响过一条街后倏然停下,严况心中疑惑,先挑了帘子下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断砖残瓦和茫茫无际的夜色。
偌大的上京城繁华无匹,唯有城南酒巷连带此处是荒地一片,再往前去便是要出城了。
严况先前来过此地一次。当时是为追捕逃犯,只是当他在此拿下犯人之时,却发觉对方已经气绝身亡了。彼时他身边还有秦项陪着,他想再查,秦项却直接把他拉走,回了司里只道:“严大哥,此地乃京中禁地,今夜之事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
他疑惑不解,秦项又道:“大哥快别问了!旁的我也不知,只知晓先帝在时便将此地列为禁地,据说还有暗卫守着,曾有百姓官员误入此地,皆无一例外的被先帝下旨诛杀了九族啊!”
知晓秦项不会讲故事来骗自己,严况便没再追问,也不曾再来过此地。
见严况立身阶前岿然不动,三王爷打趣道:“如何?这是想起什么了么?”
严况不解其意,还未开口三王爷却又自语道:“怎可能记起什么……你那时才多大……”
严况对这块玉佩的谜底早有猜测,此刻三王爷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再结合着眼下这废墟一片,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仍旧缄口不言,却见三王爷的手探了过来,竟是握住他的手走进那旧宅里。
严况皱眉,但还是随了他。眼下夜色茫茫,三王爷带着的暗卫隐匿在其中,这宅子里虽破旧杂乱,但三王爷却像是在此走过了许多回一般,精准熟练的带着严况走在平整的小路上,边走边道:“这是我大哥的宅邸。也是,曾经的太子府。”
严况并不意外,只顺着话道:“史书坊间,对这位殿下的记载都少之又少。”
三王爷冷笑一声,且叹且嗤笑道:“成王败寇,理所应当。”语毕他却忽地抬手指向一片漆黑,语气带着一种突兀的兴奋:“就是这里……王兄在这儿给王嫂扎了一架秋千,他们常在这里叙话饮茶……也是在这里,太医诊出王嫂有孕……”
“那是王兄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语毕,三王爷转而看向严况,漆黑之中,严况却能看见他眼底仿佛跳动着火光一般。
“那个孩子,就是你。”
三王爷话音落定,四下的寂静寥落一如拔高了数倍。至此,严况心里已能确定自己当初的猜测,却不知该用何种姿态回应比较恰当,谁知三王爷却主动讪笑着替他找补道:“直接这般与你说,太突然了……也是,也是,是我急糊涂了,我该好好的与你从头说来才是……”
严况“嗯”了一声,三王爷的思绪也随之沉入回忆当中。
“我杨家本是前朝北晋贵族,我爹也是朝中重臣。乱世风雨飘摇,旦夕祸福,今日是贵族重臣,明日便有可能悬尸长街。”他略有些感慨道:“北晋国君又终日沉迷女色,国之将亡,我爹高瞻远瞩,便狠下心来杀了昏君自立为王,为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谋求出路。”
三王爷的语气里满是对父亲的崇拜。他口中的这段过往,便是大楚的开国史,严况作为大楚子民也是知晓一二的,只不过在严况和大楚百姓听到的版本里,是北晋末帝自觉无能,主动将王位禅让于太祖,又觉愧对列祖列宗而自绝宫中,却不料竟是死于太祖之手。
三王爷见严况不语,知晓他心有疑惑便继续解疑道:“北晋国君死时,我才十二岁。我大哥面慈心善不忍,是我的好二哥随爹进宫去逼他自尽,可他又不肯死,是我那英明神武有勇有谋的好二哥,用绸缎将他活活的给勒死了。”
这些便是严况全然不曾听过的版本了,他沉吟片刻道:“殿下的二哥便是先皇。”
“好武善战,精通兵法,代父出征扫平四海替立下大楚国本,除了我那位好二哥还能有谁能做到?”三王爷口中是极尽赞美之词,语气神态却是轻蔑,甚至带着森然的恨意。他又立刻掩饰情绪道:“我父皇有三个儿子,大哥是原配所生,原配亡故后娶了母亲为继室,才有了我与二哥。”
“我与二哥,一母同胞,性情却大不相同。”三王爷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像个与晚辈闲聊叙话的长辈,温和的牵住严况的手走到一处破财的凉亭里坐下。
严况顺势抽回手,借着月色明光,隐约看见亭柱上有火烧过的痕迹。
三王爷认真回忆道:“大哥学识渊博,仁善贤德受人爱戴,二哥胸有大志,天生善武足智多谋。我却是个纨绔,只知跟在哥哥们身后,今日讨个恩典宝物,明日蹭一顿席面。父皇登基为帝后,因着对原配情思切切,不顾二哥战功赫赫,立了大哥为太子,当初二哥明明也说……大哥为长,应为太子之选。”
“可原来只有我傻,竟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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