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屋门前就积了薄薄一层雪。郦酥衣踩在雪上,犹豫了好些时候,待冻得快要受不住了,这才终于大着胆敲了敲门。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月光太黯淡,衬得男人底一片光影恍惚。月冰凉如,他的面也如一般冰冷沉静。
汤里确实没毒。
听了她的话,对方竟真的将那勺汤粥咽了去。月昏沉,屋的灯火也不甚明晰,郦酥衣微垂着,一勺一勺给他喂着,沈顷端坐在那里,她喂了,他便安静地喝。
沈兰蘅也未穿那件雪氅,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乌发随意地披散在周遭,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风与不羁。
“蕖儿不要怕,若是一会儿你去了,沈顷对你用,你就把碗摔了、喊声。本官安了人在院外守着,听见响声,他们就会冲去护着你。”
屋燃着香,她有些了。
又放置好了勺,继而低眉退到一边。
“……给大人喂。”
她耳边回响着郦酥衣方才的话。
她端着盘走屋时,沈顷正解衣睡。他一只手攥着衣带尾端,见她走来,手上的动作缓了一缓。
应槐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郦酥衣也往后退了退,反倒是沈顷,跟个没事人一样,安然自得地坐在桌前。
伤的是右手,自然也拿不起勺了。郦酥衣想了想,还是着上前,舀了一勺气腾腾的汤。
无端的,她的耳很红。
应槐门时,就看见前这一幕暧昧的景象。
他的嘴很薄,很漂亮,她曾在无意在话本里看到过,薄之人,最是凉薄。
她站在桌边沉思,一时间了神,待反应过来时,沈兰蘅已经坐在桌面前,一双不动声地打量着她。
“柳大人让来给您送醒酒汤。”
二人实在离得太近了,近得她能听清楚自己的心声。一碗汤喂完,她将勺兜了底,静谧的屋里只剩一阵怪异的沉默。
郦酥衣一愣,面上登即一片烧红,忙不迭移开去。
她将冒着气的醒酒汤从盘里端来,放到桌上。
沈顷凤眸微挑,中着思量。
郦酥衣攥着汤勺,没说话。
夜黑风,一男一女共一室,灯影摇曳……
沈顷嘴未动,一双凝视着她。
听见她的声音,那似乎顿了一顿,接着:“来罢。”
正无声对峙着,院外突然传来一声。
月华无声,落在他动的结。
对方目光掠过汤勺,忽尔问了声:
若沈顷不设防,用不了多大力气,她就能找到郦酥衣想要的东西。
她局促不安地站立着。
果然,门那传来一声低低的:“谁?”
方才郦酥衣要她带着醒酒汤过来时,她特意留了个心儿。她在庖厨里亲看着厨将这碗汤好,又亲手送了过来。
“他想要你过来拿什么?”
郦酥衣抿了抿,轻声:“大人,是。”
郦酥衣摇:“汤里没毒。”
她没说话,也没有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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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喂汤时,沈兰蘅一直在看她。
郦酥衣脖颈上隐隐冒些香汗。
刚刚走来时,郦酥衣便察觉到,沈顷所宿的地方布置很简洁。一张床,一扇屏风,一面柜,两张桌椅——一张是吃饭用的,另一张是写字抄卷宗时用的,除此以外,就剩些很典雅的装饰品。
她这才想起来,为了制服赤锋,他的右手被青鞭所伤。
屋灯火很暗,那人应是还未歇。
不说话,就默认是受了郦酥衣的指使。对方要她带着这碗醒酒汤,来找他。
“主——”
闻言,男人扯笑了一。
她右手轻轻颤抖,将勺送到沈顷嘴边。
见对方并未拒绝,郦酥衣便端着盘走上前。凑近些,她能够闻见男人上的酒气,似乎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一遭,他上的酒气很淡了,没有郦酥衣那般令她不适。
“卷宗,”他淡淡,“还是我的命。”
沈顷收回目光。
不知为什么,如今郦酥衣很害怕跟他对视,她害怕被他看穿,更害怕被他看穿后,自己所剩无几的、单薄的尊严无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