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仍坐于堂上, 韩二郎笑言:“即将日,林仆为何还未归家,可是与谢夫人不和?”
回想起白日的事,林业绥抬, 目光清冷,瞬息又垂帘,继续阅看从各郡飞递而来的公文。
韩二郎年逾四十, 温和, 喜好谈论,最讳一人孤寂, 故而继续百折不挠的陈说:“夫妻不和,不过两类状况, 一有争辩, 二不相。”
林业绥再未抬, 眉平静的理政务, 丝毫不受堂上呼噪的影响, 任这人在面前阔步谈。
韩二郎其人,有名士之风,却不名士之,少年时就常在竹林清间举行觞曲,大谈玄学,众人皆以为他将不问朝堂,拒不任职,游乐人间,但又忽然于弱冠选择仕官,自居为以富利为隆的俗人,不诳时惑众之人,以讥名士是心非。
而其妻有旧疾,年岁渐,在二十五岁那年,右足就已行不正,又不喜用木杖,恐被他人取笑,每逢外游玩或远行,必告假相伴左右,十几载如一日的躬为杖,这曾是一桩堪比前朝张敞画眉之暇的谈,但也如张敞一般,始终未得天与王谢的重用。
往昔有曹植八斗之才且最得昔日郁夷王公赏识的少年郎君,宦途已终止在尚书省的都令史,可数载以来此人从来都是怡然自得。
因此扶风韩氏的弟也多亲近于他,同竂相亲。
平常最解衣推[1]的韩二郎又问:“不知林仆是占其一,或是二者皆占?”
林业绥动作微停滞,随即冷笑一声:“韩令史的话很多,既如此,夜夜宿直尚书省如何?”
韩二郎闻言缄,最后又仰叹笑,面朝尊位拜手一揖:“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2]。若是仇,则无解,林仆何必自苦。”
“官先退。”
随即转退去,有超逸之才。
林业绥视线微移,落在简牍以外,然而畔微勾,那双曾运筹于帷幄之中的眸里尽是失意与自嘲。
及至夜,他放文书,想起韩二郎所言,垂眸思几瞬,便从案后起,缓步走尚书省官署。
侍从在旁的童官将手中黑裘氅披在男宽肩之上,然后迅速低揖礼:“家主,我去命人备车驾。”
他还以为家主在与女君有过争辩后,置气来了官署,今夜应不会归家。
林业绥立于黑夜中,微微颔首,宽袖之的指来回抚着,冷眸渐渐染上势在必得的淡然与凌厉。
若是无解,那便行解。
他可以算计一生。
自苦?
呵,他从来就不怕苦。
在天上星斗的照耀,两齐驱的车驾疾驰乐巷,于宽广巷停后,林业绥弯从车舆来,踏木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