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五月端午时节,公主的身子已经好全了。
江南的天也开始热了,海棠花谢,枝头蝉鸣,无风,空气里都是闷闷的。
今日纪府设宴,邀一众亲眷共度佳节。
其中就包括纪瞻的姑姑,以及他那个退了亲的表妹未婚妻。
卫连姬不想同纪瞻过去凑热闹,只带着几个侍女在芙蕖池畔闲逛。
却是没想,一路踏过青阶回廊,在拐角小亭里看到了纪瞻和他那个表妹孟文婵的身影。
青昭下意识地去看公主,不敢作声。
只见公主皎白的面上,凝固着没有一丝表情,只唇上的胭脂红艳似血。
叫人在烈日下无端生寒。
公主听闻今日纪家表妹会过来,本就心生不满,不想驸马过去参宴。
但作为晚辈,哪有过节避着父母亲眷的道理,也比不得公主身份贵重,行事恣意。
纪家姑姑是从府里嫁出去的娘子,女儿与娘家侄子虽成不了姻亲,可毕竟还是亲戚,血浓于水,总不能叫别人一辈子不来往。
驸马颇重礼仪规矩,家宴是坚持要去的,与公主因此事争执,两人一大清早就闹得不欢而散。
这会又碰到了这表哥表妹私下会面,怕是会有一场雷霆之怒。
——
孟文婵着碧色衣裙,生得眉清目秀,俊俏可亲,是常见的江南水乡娘子模样。
声音也是清泠泠的,从亭中传来:“表哥,这府里上下谁不清楚,公主待你就是玩玩心态。”
“她来到纪家,身份是尊贵,可作为儿媳,她不曾舅父舅母敬过一盏香茶,亦不曾放下身段与长辈说过一句贴心话。”
继而,她提出质疑:“表哥,你说,就公主这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态度,她有把你当成夫君吗,她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吗?”
纪瞻望着满池芙蕖,淡淡地,隐有不耐:“文婵,你不明白,公主并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况且,我与公主的事,也不是叁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孟文婵柔柔一笑,体贴道:“表哥,我知道你为公主说话,是如今屈居人下没办法。”
涨红了粉颊,她有点羞涩地:“表哥,我从小就倾心于你,一直盼着能嫁给你的。我、我愿意等你,等你从长安回来。”
不待纪瞻回话,卫连姬移步走了出来,娉娉婷婷立在孟文婵面前。
眼波微转,是冷艳而刻薄地笑:“他要一辈子都困在长安回不来呢?你可要等他一辈子?”
纪瞻微惊,唤了一声“公主”。
孟文婵愣在原地,公主乌鬓花容,红裙婀娜,美艳不可方物。
映着那身后一池碧波芙蕖,美人恍若惊鸿照影而来。
只听公主又慢条斯理地道:“青梅竹马,再续前缘,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华阳不要的东西,宁可毁了,也绝不会留给别人。”
语气轻蔑,仪态高傲,宛如天上华月。
孟文婵黯然。
美人都是蛇蝎心肠,越美丽,越恶毒,话本子里果然没说错。
贵为公主,受尽天下臣民供养,但待人却毫无同理之心。
孟文婵没经过世面,心性终还是率真,忍不住忿忿驳道:“公主,表哥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圈养的禁脔!”
卫连姬不惊、不恼,斜斜地瞥了眼纪瞻胯下,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下:“我这个人呢,最是爱洁,连用过的东西,哪怕不要了,别人若捡来用,我也会嫌脏。”
一言一辞,毫不掩饰地影射风月。
孟文婵的脸颊一下涨得通红。
纪瞻出言劝阻:“连姬,文婵还是闺阁小娘子,你莫要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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