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女儿的手,又蹲下身子查看女儿的脚。杨妈妈带着浓浓的爱意轻轻抚摸女儿脚踝处的肌肤,带着刻骨的恨意摸着内外壁同样没有一点毛刺、却死死禁锢女儿双脚的两个镣环,检查着女儿脚踝有无受伤。她看到女儿的双脚依然丰满细嫩,只是脚面被沉重的镣环压出红红的印痕。她的心很痛,便用一只手托起镣环,而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平复着女儿脚面上的压痕。按摩完左脚又按摩右脚,还不住地说:“阿娟,你受苦了!”后来,杨妈妈又把手移向脚镣镣链,又一次逐个数起上面的链环来。虽然与原先脚镣相比,新镣的镣链已不知要轻盈多少,但毕竟比起手镣链环来,它们还是要粗得多、重得多。没有经过历史对比的杨妈妈看后心里满怀伤痛,缓缓数了一分钟。数到小锁锁住的重叠段时,她又忍不住想去开锁,只是得知镣链太长女儿走路可能绊跤,才决定作罢。安慰完女儿的脚踝,杨妈妈又去察看女儿大脚姆趾。现在她已清楚那上面的小圆环,不是女儿追求时髦戴上的装饰品,而是同样铆死取不下的凶恶刑具。好在此种刑具凶恶之余还略显“温柔”,总算给脚趾留了点空隙,所以女儿大脚姆趾并未出现因血液循环不畅而受伤的现象,有的只是走动时摩擦留下的些许红印。但这已经足以让老太太心生伤悲,眼泪又一次如泉喷涌,大滴大滴地落到女儿裸露的脚背上。几乎同时,她觉得从上面滴下了一串串凉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抬头看去,却见女儿深受感动,原先一直蕴涵在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情感的宣泄到了极致,母女俩终于相拥一团,放声大哭。
监视器前的女看守见状,生怕出现意外,起身欲进门劝阻。却被李哲原拦住:“让母女之情感化她吧。出了事我负责!”
这样过了很久,最后父亲说话了:“我们还是赶紧和阿娟说说话吧。”母女俩这才止住悲声。三人谈起分别六年来各自发生的重要事情,谈的都是些高兴之事,杨惠娟现在的险恶处境,父母已经不太健康的身体,全被小心翼翼地回避过去。谈着谈着,话题转到这次会面前的所见所闻。“这里的李同志可是个好人啊!”杨妈妈动情地说。父母俩谈了李哲原为准备这次会面,从派人接站到安排食宿,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周全妥帖。他还告诫接待人员必须尊重杨父杨母的人格,绝对不可加以歧视,以罪犯家属对待。现在会面时又不派人现场监视,提供了如此宽松的环境,其行为实在令人感动。
“李同志对你们这么样?”面对母亲的询问,杨惠娟不好说出他们之间已经屏弃了政治立场鸿沟,彼此达到了心心相印的默契程度,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父母俩等的就是女儿的这个态度,他们深知女儿意志坚定、性格倔强,直截了当地喊话劝降,效果会适得其反。所以从母亲抚摸镣铐的亲情感化开始,一点一点地旁敲侧击着,寻找着合适的机会。现在他们觉得机会来了,便由父亲表明了意图:“李同志是代表国家做这些事的,这就说明国家对你们这些犯了错误的孩子还是想挽救的。”话既已说开,也就顺势将李哲原转告的上、中、下三策,竹筒倒豆子般讲了一遍。懂事明理的杨爸爸还特意为女儿作了参谋:“孩子,害别人的事情我们不能做。我看就采取中策吧,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在一起,你在做人上也无懈可击。”说着说着他也动了感情,喉头哽咽道:“阿娟,我们实在不能想象失去你的日子该怎么过。”这一煽情,杨妈妈又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早在7年前学潮风起云涌之时,杨惠娟和战友们就探讨过当局利用什么手段最能软化他们的意志,迫使他们放弃斗争的问题。得出的结论十分一致,就是让父母来把他们一个个劝回家,从此只过个人小日子,不问国家大事。眼前她跟当局的矛盾上升到你死我活的激烈对抗程度,当局再让父母出面就不是简单的劝回家,而是性质严重的劝降了。可明知道是劝降,杨惠娟也不愿再让父母当场伤心了。毕竟他们是亲人而非敌人,是认识问题而非立场问题。她硬抗不行只有软磨,反正父母看过她后就要回去,接下来的事情只在她与当局之间发生,父母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长期驻扎汉都监狱,天天催念“紧箍咒”。主意打定,她细声细气地对两位老人家说道:“爸!妈!您们的建议我一定认真考虑。只要有一点办法,我就不会离开您们,再和您们生活在一起,侍奉您们,替您们养老送终。”
父母这下破涕为笑,但时间过的太快,整场会面眼看就要结束了。杨妈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卷布条和两根尼龙绳:“阿娟,我帮你把镣环缠上布条,不要磨坏了手脚。”言毕,她就先坐下,在女儿手镣镣环上缠起了布条。缠完四只手镣镣环,杨惠娟开口了:“妈,把布条给我,我回去后自己缠脚镣镣环。”杨妈妈哪肯应允,又蹲下身替女儿缠好了四只脚镣镣环。本来,她还想给女儿的脚趾镣环也缠上布条,但当发现脚趾镣环既轻又光滑时,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把两根尼龙绳分别系在两副脚镣的镣链上,站起来将绳子的另一头交给女儿:“走路时拉住绳子,减轻点脚镣的压力。”
本章尚未读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