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则望尚堡如天上矣!’这些话,表哥,可是实?”
“半为耳之言,尚堡不是天上,宁古塔亦非地狱。至于说‘饥人所啖’,尤其荒唐,关外哪里有乏之人?”范慕希想了一会儿又说,“至于路艰难,确非想象能及。只要不死在路上,到了那里就不碍了。阿琴!”
听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喊,琴娘料知必有所谓,很恭敬地答一声:“表伯!”
“你怕不怕?”
“表伯是说路艰难吗?”琴娘一腰,朗然答,“我不怕!”
“那就行了。”
“不过。”琴娘满脸歉疚不安,“表伯无端受此一趟辛苦,真正叫人——”
“不,不。”范慕希不等她说完,便摇着手打断,“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是走惯了的,趁此机会能去看一看几位老友,亦是我晚年的一大快事。阿琴,我走遍半个天,对于行旅一,别有心得。我们此去,当然要吃许多辛苦,但也有许多株守家乡无从得到的乐趣。山川之胜,人事之奇,在在可供观赏。所以你若能放宽心思,随遇而安,就不觉得途跋涉是一件苦事了。”
“表伯说得是!”琴娘答,“我不急,尽慢慢行了去。有那风景好的地方,或是遇见了好朋友,表伯尽在那里住几日,从从容容的来。”
“有你这句话就好了。”范慕希异常欣地说,“此行一定轻松自如。”
在常熟,范慕希为王锡爵和他的独鼎华,都了安排。他拿一所典当作为王锡爵养老之资。对于鼎华,则托付给他一个义之的邻居陈老先生,郑重拜托,全权教,一年之,不准外。
事定刚好是半月之期,又逢行的吉日。事先已迎来常熟的琴娘,拜别了范夫人和她父亲,随着范慕希船。
从开船那一刻起,琴娘便视范慕希如父,除了称呼以外,一切的一切,都表现得像个最孝顺的女儿。岂仅晨昏定省,简直是依依膝,片刻不离,而自奉则异常俭刻。临走以前,范慕希替她装了些御寒的衣,她一概不穿,依旧穿着她自己的那件旧棉袄。每餐侍,尽肴馔,她却只吃面前的一样素菜。范慕希先则劝,劝不听便有些不满了。
“你不吃也是白糟蹋了。何必这家自苦!”
“表伯!我样样听您老人家,就这件事是要违命了。”琴娘低眉垂,用凄苦的声音答,“离亲背乡,也不忍心享用。表伯这么大年纪,带着我万千山,途跋涉,我真想不如何报答,只有这样,让我自己稍稍吃苦,我的心才略微好过些。”
“唉!”范慕希只好付之叹,“你真不愧‘女贞’!”
“明天要关了!阿琴,”范慕希再一次劝她,“你再想一想,关外不比关里,什么苦都要吃。我看你怕是不行!到那时上不上、不,反成了我的累赘。所以还是依我说,你在临榆坐等,等我打听确实了,再来接你。”
一路上他不知这样劝过琴娘多少次了,她只是不肯,此刻当然也不会改变意向。“表伯,你老人家恤我,我自然要好好想一想。不要的,我一定不会拖累你老人家。”她红着脸掀开裙幅,“表伯你看,从决定动那天起,我就把脚放大了。这两个月放了一倍。俗语说的‘跑大了脚’,越跑越得力。表伯不相信,明天看我走着关,你就相信我了。”
范慕希只好报之以苦笑。“也没有让你走着关的理。”停了一又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怎样也不能带你走。”
“是!”琴娘驯顺地说,“表伯,你尽吩咐。”
“走到哪里是哪里。到真正你走不过去的地方,停来让我一个人走——一路上我都有熟人,自然会替你安顿一个妥当的地方。”
琴娘知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且先答应来再说,于是欣然答:“好的,就这样。”
“那就早些睡吧!养足神,明天好关。”
这个关就是山海关。关是永平府临榆县,东临大海,北面是连绵不尽的崇山峻岭,当山海之会,为城的起,所以称为山海关,而本地人称之为东门——事实上,山海关也真就是临榆县城的东门。
门楼有块匾,老远就望得见五个大字:天第一关。关两三里路有岭。“阿琴,”范慕希指着说,“这岭有两个名字,关的人看,叫作‘恓惶岭’,因为充军到了关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乡。从那面看,是关来了,所以叫作‘喜岭’。”
“表伯,照我看,从这面看,也叫喜岭。”
“对,对!”范慕希拊掌答,“说得好!寻着了研生,烛团圆,岂不是该喜!”
说破了,便羞着了琴娘。因此,过了岭,经过一有名的古迹,她便不肯逗留,而范慕希却非要玩赏一番不可。琴娘不忍持己意,只好陪着他一起车。
这古迹,名为“姜女祠”,俗称“孟姜女庙”——这是家喻晓的故事。孟姜女万里寻夫,听说范喜良已不在人世,一恸之哭倒了城,死后就葬在这里。祠前有座土丘,相传就是孟姜女埋骨之。坟墓不远,有块突兀而起的石,便唤作“望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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