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2/5)

“你倒是说话呀！”老陈不耐烦地促着。

但刚一翻书，凭手指的觉，即知书里面夹着纸片。打开一看，竟是蓝的钞票，一共五张，很地贴在一起，新得仿佛可以闻到油墨的气味。

“我知你不愿意像我一样鞋。”老陈说，“那一行没有什么息，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而且遇到熟人怪难为的，所以我不一定劝你。不过话得说回来，英雄不怕低，只要有志气，行行可以状元。你这么闲着也不是事，心里有什么打算呢？”

“喂，邵祥，你到底怎么办呢？”

于是老陈回来了，鞋的箱以外，有一大包和一瓶酒。邵祥接过老陈的东西，对那瓶酒特别到欣喜。他并不喝酒，但喜看老陈一杯在手，悠然自得的神气。

他忙不迭地要打开来。她阻止他说：“等我走了你再看。”

三杯酒肚，老陈的话就变得牵连不断永没个了结。平常邵祥是他最忠实的听众，一切经过渲染的奇闻异事，都是邵祥所听不厌的。但今天他匆匆忙忙吃完饭，趁天还没有黑来，赶又端起那个皂箱摆在门去看他的新书。而老陈却非要有这个听众不可，因为他今天所要说的话，跟邵祥有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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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邵祥，梦幻的觉愈。他不能确切地回想刚才的经过，但好像有些值得细细去想的东西，不断在前引逗，在脑中没。

木屋没有窗，若要得到光亮，就只有把门开着。一条黄黄的光，挟着亿万的灰尘，从门外斜伸到床上。门外不时有人经过，光源常被隔断。他也乐得借此放书本，想一想别的事。他现在有许多有味的事可想，可是想到某一上，就没有办法继续了。譬如，念完了这本书以后，该如何呢？又如家棻什么时候再能见面？特别是她给的钱，到底该怎么办？他只想到绝不能用掉它，那么是退回给她呢？还是保留着？

“随你说好了。”邵祥很慷慨地说，倒像是为了解决老陈的困难似的。

他知他指的是那个最重要最痛的问题——他必须找一个职业。

当他再一次认，确定其为真实以后，便就近在树荫的一块假山石上坐了来，准备好好“享受”它一番。

这个丑陋的笼，只是在心理上给他们以一家的觉。一切所期望于家的恬静、舒适等要求，都是可笑的梦想。邵祥记得最初两晚，整夜不得安枕，火车经过，那笼剧烈地抖动，仿佛来了大地震似的。然而这个笼是如此的，没日没夜地让火车折腾着而竟没有垮来，这就像他现在能在汽笛狂鸣声中呼呼大睡一样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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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今天的生意真是很好，鞋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到很迟才带邵祥去吃锅贴。吃到一半，邵祥想起家棻的约会，伸去一看，火车站的大钟正指在一半上面。他来不及说什么，赶放筷就跑。

厚甸甸的一大本，光是托在手里那沉重的觉，就已使他满足。他像掘到了宝藏那样兴，同时也怀疑家棻怎会知他想这样一本书想得快要疯了。曾有多少次他忍受书店伙计的白，将这本买不起的书翻着不忍释手，又有多少次鼓足勇气想跟叔叔要钱买这本书而终于说不。可是现在，轻轻巧巧地得到了。世上真有这样便宜的事？是的，书在手里，一不假。

那是老陈的家，铁路旁边一间小木屋，或者说是笼。而坎坷的泥地上，刚刚摆得一张竹床、一张瘸的小木桌，再有一个当作凳用的皂箱。靠悬着一条一掌多宽的木板，以便放置什。其实那是多余的，老陈和邵祥的行李，并不比一个浪汉更需要有个安顿的地方。

他听她的话，耐心等她走远了，拆开纸包，那里面是一本半新的《中升学指导》。

邵祥的打算很多，读书、从军，至不济也得找个不让人看低份的职业，但都苦于不得其门而。半个月现实生活的磨炼，让他连说一说愿望的心都很黯淡了。

家棻矜持地一作为别，抱了书走着细碎的步，很快地了公园。

家棻已先到了。她并没有因他迟到而生气，一见面递给他一个很整齐的纸包。

这样想一会儿心事，看一会儿书，一个午很快地过去。

老陈大大地喝了酒，然后用低低的、很友好的语声说：“事倒有一个，我说来看看行不行？西门町

邵祥很意外，但一想到家棻的话“等我走了你再看”，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继之而来的是一要哭的觉，鼻酸酸的，既像受了侮辱，又像受了委屈。

他的心得很，决定回家去的好。

这个有早熟倾向的孩，初次遭遇到他所不能解释的。生命的帷幕，无意中掀开一角，一瞥之间，未能尽窥奥秘，但已足够他惊心动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