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搜了一遍,哪里有宋江的影?雷横气豪而心,不免有些疑惑:“莫非宋江真个不在这里?”
“我却不信。”朱仝霍地站起,“雷都你把住了大门,等我去搜一搜。宋家我比你熟——说不定见我去一搜,宋江藏不住,要溜之大吉,前后几门,千万督促弟兄看好了。”
“你放心,在我手里绝计逃不掉。”
朱仝带着他的,到了里面,从客厅到厨房,支了人数、地,叮嘱仔细搜查。等把都调遣了开去,他一个人却走到东厢的佛堂,轻轻推开了门,移去蒲团,拉开供桌,把活络地板开,一拉绳,面便有铜铃的响声,旋即走了开来,静静等着。
等不多久,地中有人探来。他笑喊一声:“押司哥!”
宋江不防是他,呆得一呆,把双手往后一背,坦然说:“朱都,事到如今,什么话也不用说了。来,来,我成就都你一番功劳,叫弟兄们来上了绑。只望能开脱了舍全家,便恩不尽了!”
朱仝一伸大拇指赞:“果然是漂亮人,一事一当,名不虚传。不过,押司哥,你又把我朱仝看成是何等样人?”
宋江原是摸不透他的来意,有心说那几句话,作为试探,此刻听他这一问,心放了一半,却依旧装作不知他的本意,平静地答:“谁不知都是最讲义气的好朋友,又何消说得?”
“既然如此,怎又说甚成就我一番功劳的话?”朱仝看一看窗外,走近两步,低声说,“押司哥,你依旧躲了去!只等天黑,速速远走飞。府上宝眷,我自照看。”
“都!”宋江一揖到地,“如此大恩,叫我将来怎生报答!”
“自己弟兄,休说这语,快躲去吧,防着有人发觉,关系不浅。”
一面说,一面推着他走地窖。依旧摆好供桌,放好蒲团,心里在想,凡事有因必有果,当日承宋江一番好意,指了这秘窟,说是事急时不妨来此暂躲,今日里反倒是救了他自己。
念转完,走佛堂,幸喜无人得知。朱仝定一定神,厅堂静坐,等去搜查的弟兄,都来回报,毫无所得,便装得万般无奈似的叹气,走到了雷横那里。
雷横是个草包,丝毫不疑他装神鬼,反倒因为他空手而回,如释重负——自己搜搜不到,人家却搜了来,不显得自己太无用了吗?
于是各自召齐,明人数,率领回城。知县时文彬还在后堂听消息,接得报告,自然失望,也只好暂且搁再说。
到了天黑,宋江拜父别弟,星夜逃走,行踪谨慎秘密,但到底落他人中。郓城县里便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阎婆自然也听到了。
她年轻时也是个泼辣货,如今女儿惨死,断了指望,自然无所顾忌,听得宋江逃走的消息,便又趁时文彬坐堂的时节,闯到大堂去喊冤哭闹。时文彬看她是个妇人,又是苦主,不便摆官派来治,只得忍耐着好言相劝,答应一千贯的红,再发“海捕文书”捉拿宋江。
是这样了,他心里十分懊恼,见凶不获,前程不保,加以少掉个宋江,刑案上公事都不顺手,就越发整日价看不见笑脸了。
就在这时候,张文远从曹州回到了郓城。他在那里的公事不顺手——朱仝在曹州的衙门里有好朋友,早就写了书信去,要他们故意刁难,把张文远羁留在那里,好慢慢与宋江商议定了去收拾他。所以他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关在曹州监狱里的朱仝手的那个弟兄领了回来。
回到郓城那天,正是日中,走得累了,先到刘老实茶店里歇脚。一经坐定,抬先觅熟人。却是奇怪,熟人倒有,都似陌不相识,而且中无不有异样的神。
这是怎么了?张文远暗暗自问,心里异常不快,可是发不火,一团怒气,闷在肚里,越想越难忍,趁刘老实来茶时,一把拉住他。
“怎的?”他说,“我了一趟差,倒像是陌生人!都认不得我了!”
“小三郎——!”刘老实是个老实人,说不来敷衍的话,却又不便直真相,只好话到边,复又咽。
“你有话怎不快说?”
“小三郎!”这,刘老实想到了一个说法,“你到衙里,自然明白。”
“怎么?了什么事?”
“休问我,休问我!”刘老实摇着手走了。
张文远愣了半天,站起来,拉着那个接回来的兵说:“走,走!我去差。”
两个人了县衙,直到兵房。恰好朱仝在那里,一见张文远,先自迎了来,说:“你回来了!”
“是!特来向都差。这趟公事棘手。”
“好,好,辛苦,辛苦!你请坐一坐,我还有几句要话跟你说。”
朱仝说了这一句,向左右的人努一努嘴,随后便骂他的那个在曹州闯了祸的兵。这一顿骂,足足有半个时辰,张文远只好陪在那里听。
正骂得起劲时,走来两名皂隶,一个拿着牌票,一个提着链,向朱仝说:“都,得罪了!上命差遣,要在你这里动手了!”
朱仝也不骂了,笑嘻嘻地答:“请,请,不必客气。”
张文远正在奇怪,这是要拿谁?一个念未曾转完,只见前黑乎乎地飞来一样东西,接着是肩被重重地砸了一,一条铁链在颈上了。
“嗨!”他暴怒喝,“你们疯了吗?怎么把链在我上?”
“他们不疯!”朱仝在旁边代答,“拿的就是你,乖乖儿打官司去吧!”
一条链拉到大堂。时文彬已经坐堂室,脸有严霜;三班六房的皂隶差役,全堂站班;还有衙里衙外来看闹的,挤得密密层层。等把张文远带到,皂隶特意喊了个堂威,这竟是审问江洋大盗的模样。张文远识得利害,不由得就了。
“张文远,可知你犯了什么法吗?”
“启禀知县相公,”张文远自镇静地答,“我奉命曹州公差,刚刚回县,不知犯了什么法。”
“把乌龙院一案的供给他看!”
一沓供,看不到数行,张文远大惊失,再看到阎婆所供的他与阎婆惜的,知自己脱不得罪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时文彬冷笑,“哼!莫非要喊冤枉?”
“请知县相公明察,”张文远这时倒冷静了,“此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