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门要给后头来的神武营、锐迅营开着,可即便留下人守在此处,万一别处禁军觉察围拢过来,恐怕只凭他留下的这一点人手也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破釜沉舟,赌一把了!
倘若城北布防不严,宣华门能洞开到直至后头承河二营赶上,进京搭援,则大势可稳,倘若运气不好禁军补上缺口关了城门,他和手底下这二千人马,便只能被瓮中捉鳖了。
宣华门于是未留一兵一卒,只有满地狼藉和被漫天风雪盖过的厮杀痕迹。
贺顾带着剩余的人马,按照记忆中宣华门往皇宫去——巡卫最少的那条路,疾行而去。
长街上只有飞驰的马蹄落在雪地上的噗噗声,贺顾有些恍惚,脑海里却没来由的忽然浮现起裴昭珩坐在月色下抚琴时,那白玉般完美无瑕的侧脸,和他低垂着、纤长的、微微颤动的眼睫——
三殿下抬眸看着他,月色下那双叫贺顾魂牵梦萦的、清澄凌冽的桃花眼,便直勾勾的望着贺顾,几乎望的贺小侯爷整颗心都没来由的难受的揪成了一团,他分明瞧见三殿下的唇动了动,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的去听,却只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三殿下在说什么。
贺顾拽着马缰的五指攥的死紧,明明是大雪纷飞的三九寒天,他的掌心却莫名出了一层汗,靳的那拇指粗细的缰绳,都有些湿粘起来。
这感觉倒是似曾相识——
前世今生,一时如梦。
殿下,你要和我说什么?
玉卿哥哥……
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贺顾如是想。
第109章
传话的小内官被太子一把提起前襟,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答话,裴昭元便又立刻疾声问道:“来的是谁?可是五司禁军么……”
只是这话还未全然问出口,裴昭元便立刻迅速的回了神——
眼下皇宫早已被禁军接管多日,如果是纪鸿的人,有什么事直接和他通传就是了,又怎会这般大费周折的杀进来?
何况纪鸿绝不会、也绝不敢做这样的事。
裴昭元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境地,来者既非自己人,那就只能是敌人了。
他神色沉郁,也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拽着那小内官前襟的五指却缓缓松开了,小内官这才噗通一声落回到地上,连连朝着他磕头。
他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御榻上躺着的君父,忽然低声道:“看来……还是孤小看父皇了。”
皇帝没有回话,只低低哼了一声,他仿佛对方才传话的小内官和太子之间的一番对话完全没有丝毫察觉,瞧着倒像是仍在身体难以挣脱的病痛里沉浮、不得松快个一时半刻一样。
裴昭元闭了闭目,心知君父这是打算和他装疯卖傻、拖延时间到底了,再思及前两日父皇诸般“用心良苦”、扰乱他心绪的言语,便是他再傻,此刻又哪里还能不明白?
回首一望,父皇与他……倒的确说过两句真心话。
父皇这是早就吃定了……吃定了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吃定了即使是在这样要命的关口上,只需三言两语,也能抓住自己的弱点、忽悠的自己心神大乱——
所以……父皇才会以那般胜券在握的赢家姿态,像是瞧着街边最可怜的落水狗一样,看着自己这个傻透顶了的、愚蠢的儿子,希望他能“迷途知返”,能给自己“留条生路”,不逼着他手刃亲子。
裴昭元越想,越觉得可笑,他心中想笑,喉咙里便也不再克制,低低笑出了声,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揽政殿里,显得寂寥又讥诮。
裴昭元笑了半天,几乎笑得腹部都随着发笑的动作痉挛起来,这才不得不停下。
半晌,他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渐淡了下去,他没再走近御榻,目光却落在君父身上,语气听不出来分毫情绪:“父皇……为何不答儿臣的话?难道是觉得已然稳操胜券了,所以也不愿搭理儿臣这个狼子野心、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了不成?”
“说到底……父皇不过是拿准了儿臣还在乎您这个生身父亲,所以才会被您的苦肉计拖住……不是么?”
“父皇嘴上说是用文茵胁制儿臣,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您胁制儿臣的筹码……从头到尾都不是文茵,而……而不过是仗着……儿臣是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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