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屏息看着,祁凤翔缓缓揭开盖,里面四四方方一块玉石,两边衬了晶块,严密地嵌在匣中。祁凤翔就棺盖上倒看时,方见那三寸见方的羊脂白玉是一枚印章,底刻着文篆字。他握在掌中辨了片刻,印上四字,刻着大胜在德。
祁凤翔又看了看匣里,别无他,原来如此。他沉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渐渐笑响,竟止不住。文武百官都不知他看见了什么,一时怔忡发呆。待他止了笑,方吩咐:临江王的贺礼朕很喜,暂置立政殿偏厅之中,令能工巧匠照样制椁吧。说罢,将印携袖中,散朝而去。
众人恭送,却始终不解那天策中乃是何。
午后礼祭天地,夜宴群臣,直到亥时末刻方还寝。除了正装,梳洗毕,换上织金五爪团龙服,月白底,袍袖舒展,闲适之间不掩天气象。发散在肩背上,一把乌黑溢,衬他一散淡而不羁的。侍请是否召后侍寝。祁凤翔淡淡:太晚了,免了吧。
镏金铜灯,看了半夜折,农耕患到修文偃武,或批复,或留中,一一整理。万事都在一个熟练,天也并不难。他停笔小憩时,望见砚中朱砂艳丽,心里一动,靠在椅背上静了静神,缓缓步寝,月光如般照在白玉栏杆。
值寝的侍正当瞌睡,不料他忽然来,哗啦啦跪一片。祁凤翔随手一指,:掌灯,去立政殿。他抬脚便走,两个大太监忙提了灯跟在后。借着月光来到立政殿偏厅敞轩里,那yīn沉木棺静静搁在殿中。
祁凤翔没有回,只了个手势,两个大太监知趣,搁灯,躬而退。他白天不及细看,此时却禁不住提了灯,每一个细致的线雕边儿都不放过。棺木寂静无声,盖帮底,四棱边角,无不jīng致,竟让他凭空对一棺材生喜之心。
苏离离卖他棺材叫价昂贵,工却差qiáng人意;送他的棺材恰恰相反。想起往事,祁凤翔不禁微笑,说遗忘已镌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他渐渐收了笑,手指抚过每一雕,每一个线条都无限留恋,像握着那个人微凉的指尖。岁月中有万风qíng令人回想。
祁凤翔扶着棺沿望向槛外阶,月光白玉砌成的石阶延伸到殿外,远而静谧;步步行来,负重而艰险。人世间缤纷的qíng事,本就无畏无悔。
那一年,他站在苏记棺材铺的屋檐,看她秀的脚踝像开在雨里的小把茉莉,盈盈一笑,便扎在了心里。
如平野风起,不知何来,不知何所终。
而山河远,江湖杳渺,从此寂寞辉煌,从此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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