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两银。”她掠一掠鬓发笑,“我不也值四两银吗?”
这一笑,陡然引发了如雷乍动般的爆笑。不笑的只有刘老,气得直骂:“死不要脸!亏你说得来,‘代孙嫁’!也不嫌牙碜。”
刚低来的笑声,又为这“代孙嫁”一新语,重新提了起来:“刘大爷,我看你将就儿吧!老夫老妻老伴儿,也是喜事。咱们今儿凑个份,给你贺贺!”
“不行,这老娘们比我还大两岁。不行,不行,决计不行!”刘老改了主意,一跺脚往后就走,“我非撵了去,把人找回来。”
撵了去还是一场空。日暮回店,刘老喝着酒骂人,这回是大骂米文信,说他狼心狗肺,拐带朋友的妻;又自己打着自己的嘴,说是瞎了看错了人;最后又说好心没有好报,发誓从今以后,不半好事。
骂得倦了,人也醉了。半夜里醒来,像刀劈似的痛,得如火炙似的,这时哪怕是沟,都得喝它一个痛快。
“何苦!喝那么多酒!”
虽是贴的声音,但刘老不愿理她,把个脸扭了过去。
“替你沏了壶茶在那儿,焖透了正好喝。来吧!”
这一刘老不理她也不行了,但还是有儿于心不甘,而且也抹不脸来,只好不作声,意思并不拒绝。
于是一碗不凉不、既苦又香的茶送到他边,刘老张嘴就喝。喝去浑如琼浆仙,他自嫌不足。而李婆不用他开,她知他不会开,自己又倒了一碗来。
是不渴了,还疼得厉害,心念刚动,发觉一块凉凉的手巾覆在额。刘老不动也不说声谢,只是闭上了,心里七上八地只恨自己不争气,不该喝醉,以致无端见她这番,糊里糊涂地封住了自己的嘴。
他不作声,李婆也不唠叨,坐在他旁,不断替换凉手巾。换到第五遍,刘老忍不住了声:“行了……”
于是听得“扑哧”一笑。“你也会说话呀!”李婆说,“我只当你是哑呢!”
开来,倒也有些趣味,但刘老总觉得自至腹,有冤气窜来窜去,找不着路,所以李婆越是这像老伴儿说笑的吻,越是使他觉得窝,自己恨自己,差一又要打自己的嘴了。
“你不说话,就想你的心事吧!我可累了。”李婆唠叨着,“伺候了一辈的酒鬼,临了儿还是伺候酒鬼。这叫什么命啊!”
刘老一听有气,不由得要说:去你的,谁稀罕你伺候!而话到边,不知怎么像齿间筑着一坝,就是漫不过去,咽了唾沫,翻了个,觉得这样侧睡,比仰脸朝天舒服得多。
就这时发觉油灯灭了灯芯,然后听得门响。刘老倏地转脸朝外,哪里望得见李婆的人影?
“这老娘们!”刘老咕噜着,“他妈的,‘一块豆腐掉在灰堆里,又不得,弹又弹不得’!她去她的,睡觉!”
于是又翻向里,却总觉得心不定,风声光影,一有动静便凝神注意:是不是“老娘们”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确确实实听得门响,刘老没好气地问:“你上哪儿去了?”话一,觉得自己的话大为不妥,便又接了两句:“去也不把门关严了,来个贼,偷了我的褡裢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