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忸怩。“你的耳朵好!”他问,“你怎么知的?”
“你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罗典史索装得毫不在乎地说,“那个女的三十,跟别的犯妇大不一样,不但抛面不当回事。上了床嘴里会叫,会颠,名为良家妇女,恐怕原来是婊的——”
听他说得如此不堪,王世九觉就像胞妹受辱,然大怒。“四老爷,你造的孽够多了!留德吧!”他冷冷地说。
罗典史始而惊,继而怒。典史与捕,份相差无几,平时混得极熟,但到底“未”也是个官,王世九说话太过分了!
于是,他沉着脸说:“怎么?你是预备来教训我的?”
“四老爷,你错了!我想帮你的忙。你倒想想,你掉了两样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罗典史恍然大悟。“噢,”他问,“我袋里一个图章,一张人家写给我的借条,原来是那个女的拿了?”
“对!”王世九,“四老爷,你知那个女的是怎么样一个人?丈夫杀,自己充军,三个小儿女寄养在人家家里,这一生一世能不能见面也不知。生不如死,什么都豁去了。这人,四老爷你怎么好去动歪脑?”
“动了又怎么样呢?”
“哼!”王世九冷笑,“典史狱,法条不会不熟吧!她拿你的两样东西作证据,告到县里;县里不准,告到府里;府里不准,告到省里;省里不准,还可以‘京控’。那时候,四老爷,你陪她一起到尚堡,也是说在那里的事。”
“哼!”罗典史也冷笑,“这两样东西也好算证据,不作兴偷来、捡来的?你当堂上会听她的话!”
“如果堂上不听,她只要再说一句话,堂上就一定会听了!四老爷,你信不信?”
“不信!”罗典史毫不考虑。
“要不要打个赌?”
“哼!”罗典史将脸扭过去,表示不屑与谈了。
“‘没有金刚钻,搅不碎瓷’。她是外路来的,作兴不知郯城县罗典史杀人不见血,我可不能不知,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吗?”
这番理很透彻。罗典史又回想“许吴氏”,确也有异于一般妇人家之。但始终想不,是怎么一句话,就能让问官相信她所控是实?
“四老爷,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得。凡事一说穿,毫不稀奇。”王世九等他转过脸来,便凑过去低声,“四老爷,你老人家上的吧?”
此言一,罗典史恰如当被捣了一拳,顿时脸大变。“上”是他绝大的一个秘密,“许吴氏”除非亲手摸到,否则不会知这个秘密。设地想一想,自己是问官,听“许吴氏”指这个隐私,也不能不信她的控诉。
然而有个极大的疑问。“老王,”他问,“你怎么会认识许吴氏?”
这是罗典史在疑心他,有意架这场是非。王世九是早就想到了的,所以从容答:“四老爷,你总记得张连升吧?”
张连升从前是郯城县刑房的书办,因为犯了错,杖责开革,没有脸面在郯城县再待去,悄然走,不知所终。这是罗典史刚狱不久的事,他说:“记得!”
“他现在在江苏如皋,仍旧当刑书。许吴氏的解差王朝有,跟他同事。他写了信叫王朝有来看我,一直到今天才见着面。”王世九重重叹气,“嗐!如果他昨天找到我,我来跟四老爷打个招呼,不就不会错事了吗?如今麻烦大了!”
“怎么?”罗典史急急问,“那犯妇真的要告?”
“不但犯妇要告,解差也要告。如皋城里的人都说许秀才是义士,秀才娘充军可怜,事先跟王朝有千拜托、万拜托,务必好好照料。现在路上了这件事,王朝有如果闷声不响,将来回如皋,他怎么向地方上代?”
“那怎么办呢?老王,”罗典史愁眉苦脸地说,“既然你们认识,总要替我想个法,摆摆平。”
“当然,你不托我,我也要帮你的忙。闹事来,与整个郯城县衙门的面有关,所以那面我是暂且压来了!现在要看你自己。”
“要我怎么办?老王,请你实说。”
“无非将功折罪。请你替许吴氏报病,过个把月报病故。”王世九又说,“这件事也不是白当差,妥当了,我叫许吴氏送你两百两银。”
既可免祸,又能财,罗典史何乐不为?“老王,”他还要卖个,“是你关照的事,怎么都好说。不过,我一个人是不起来的。”
“你只要办公事好了,‘留养’不必你费心。将来报‘病故’,我亦自有办法。”
罗典史如言照办。公事由县到省,咨行刑,再照原来的程序复到郯城,起码是两个月以后的事。翠便算在娘家“养病”,每天依依膝,陪侍着王老太,像真的母女一样了。
“你也不必再回如皋!”王老太跟她这样说,“等‘秀才娘’报了病故,你们就在郯城落籍,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