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她希望竹士早早康复的心,比任何人都来得急切。焦躁不安中仿佛还夹杂着一奇异的兴奋,以至于使她的工作不时发生错误。偏偏这些错误,总是为刘恂如所发现:譬如记录度,三十六八写成四十六八;应该饭前服的药,放到饭后去服;等等。刘恂如知了这些错误以后,并不说什么,只用来表示温和的谴责——对于一个异常优秀的护士来说,这些已足够使芬妮地觉惭愧。
终于,竹士可以不需要特别看护了。刘恂如亲自驾车来接芬妮回去。车中,芬妮保持奇的沉默。“这算是摆脱了!”她这样想着,但并不觉得轻松、自然,更不会愉快。
“芬妮!”刘恂如平静地说,“我有一句话,实在不愿意说,可是又不得不提醒你。你我之间对于一个病人的关系,已经告一段落了。”
是的,对于病人的关系,已经告一段落,但是,会不会是一个新的关系的开始呢?芬妮忧虑着。
她想不用什么话来答复刘恂如,只是报以一个微笑。那微笑绝非会心的表示,而是苦闷的象征。
5
若说滋生于无形,则必然发现于分离。
若说芬妮曾替竹士带来了健康,则她也从竹士心里带走了一些东西,虽然,那不能算是报酬,而且也非芬妮所预期的。
带走了一些什么?即使是竹士本人,也无从分辨。只是由于缺少那些东西,使竹士的生活失去支和重心。曾经被夺去人的基本权利以及他的心的妻,可是代之而起的是悲愤和复仇的决心,所以心灵上还是有凭借的。不像芬妮,她的离去,只能使他陷空虚和混。
他变得失去耐心,无法静来好好地考虑任何事。充在他的全思维中的,只有一个要求:能够再看到芬妮,哪怕是一面也好。
于是,竹士怂恿蕙风面请芬妮吃饭,谁知蕙风也正有此打算。不过她要请的又不止芬妮,还有刘恂如,借此作为对治愈竹士的谢意。同时她又建议竹士应该备一礼致送他的医师和护士,这多少有乎竹士的意外,但却是人上理所当然的事,便一答应照办。
当天蕙风就发了请柬,自然也要告诉存。存却不比他妻把这事看得那样简单,沉了一会儿,说:
“周芬妮怕不会来。”
“为什么?”
“据我知,她是刘恂如的没有举行仪式的未婚妻。别人恐怕也知竹士‘存心不良’,何必来惹这个麻烦?”
果如所云,践约的只有刘恂如一个人。
想象得到的,竹士有无比的失望,自然,也不便形之于颜,客客气气地吃饭谈话。刘恂如是近乎刚毅木讷的一人,但遇到适当的话题,也能滔滔不绝地发挥他的独特的见解。好在存夫妇和竹士都是有教养、常识非常丰富的人,因此都能迎合客人的癖好,谈得非常投机,尤其是竹士,对刘恂如有了更多的了解,由敬重而变为慕,完全没有把他作为一个敌来看待——事实上,他也不太清楚刘恂如跟芬妮的关系。
到客人告辞时,竹士捧他的礼,刘恂如谦虚地接受了。
“送周小的就请恂如兄带去吧。”
送芬妮的礼,竹士原想另外找个机会,当面送。存这样一说,他不得不改变初衷,请刘恂如带去。
刘恂如回到医院,打开礼来看:给自己的是一西服料,半打领带,给芬妮的是一名贵的化妆用和一匹用五寸的象牙雕刻的,虎脊龙文,神采俊逸,是一件绝好的摆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